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現代解夢全書 |主要單字A1 |海濱故人 |【夢見按紗窗網住簡陋的房子】

  呵!多圖畫!斜陽得像,照碧綠海波上,露出紫薔薇顏色來,那白楊和影之下,她們旅行隊停那裡,五個青年女郎,要算是此地熟客了,她們住靠海村子裡;只要早晨披白綃安琪兒,天空微笑時,她們各人拿著書跳舞跑了來。

黃昏紅裳的哥兒回去時,她們要到。

  她們倒是什麼來歷呢?有一個名字叫露沙,她她們五人裡,是一個,她總喜歡穿白紗裙子,雲母石作枕頭,睡草地上凝思。

她城裡唸書,現在暑假期中,了她朋友——玲玉、蓮裳、雲青、宗瑩住海邊避暑,每天兩次來賞鑒海景。

她們五個人相貌和脾氣有顯著區別。

露沙是個面龐和體格,但十分,她們她贊語是「短小精悍」。

她脾氣,但心思,於世界謎彷彿識破,人們交接,總是。

玲玉是於情感,而體格,她喜歡人們讚美和温存。

她認定世界和,只是愛作用;她喜歡笑,喜歡哭,她和雲青要。

雲青是個智理感情人。

有時她了,不能十分温慰玲玉,玲玉要揹人偷拭淚,有時放聲痛哭了。

蓮裳人周到,無論和什麼人交際得來,而且到處人歡迎,她和雲青。

宗瑩她們裡頭,是一個,她喜歡艷妝,喜歡向人誇耀她美和她學識,她説過分話。

露沙和她,但露沙反她思想,不過覺得她人,待人,時時地犧牲了自己偏見,來附和她。

她們樣樣朋友,而能比一切學親熱,她們是有抱負人,和那醉生夢死。

所以她們一切同學中間,築起高壘來隔絕了。

  有一天朝霞罩白雲上時候,她們五個人來了。

露沙睡海崖上,宗瑩蹲她身旁,蓮裳、玲玉、雲青站海邊聽怒濤狂歌,看碧波閃映,宗瑩和露沙地談笑,見一縷白煙海裡騰起。

玲玉説:「船來了!」大家站起來觀看,看見煙筒了。

看見船身了,不到五分鐘整個船可以看得。

船上許多水手她們望著,直到走到止。

她們團團坐下,説海上故事。

  開始露沙述她幼年時,隨她父母到外省做官去,是坐這樣海船。

有一天因為心裡了,不住聲地啼哭,哥哥拿許多糖果哄她,止不住哭聲,媽媽用責罰來禁止她哭聲,是。

這時她父親正在作公文,她攪得急起來,她抱起來要海裡拋。

她這時懼怕那油碧碧海水,止住哭聲。

  宗瑩插言道:「露沙時歷史,多著呢,我知道。

我媽媽和她家認識,露沙生那天,我媽媽那裡。

」玲玉説:「你既知道,講我們聽聽好不好?」宗瑩看著露沙微笑,意思是探她許可否,露沙説:「時事情我記得,你説説也好,叫我知道知道。


  於是宗瑩開始説了:「露沙出世時候,親友們慶賀她命運,因為露沙母親生過四個哥兒了。

當孕著露沙時候,盼望是個女兒。

這時露沙出世。

她母親這花蕊,十分愛護,但同時事情發生了,不免妨礙露沙,生露沙那一天,她外祖母死了。

並且派人來接她母親,露沙出世,沒去成,事後思量,當露沙閉目睡她臂膀上時,她想到母親死,淚點往往滴露沙頰上。

後來她感到露沙出世有些,思量母親熱情,變成憎厭露沙心了!
  有,是她母親悲抑結果,使露沙沒有乳汁吃,哀哭聲,不斷了。

她無憂無慮,好像不解人間有事,她每逢聽見雲青露沙談人無味一類話,她插嘴截住她們話説:「哎呀!你們討厭。

她母親急,止不住倚著牀垂淚,她父親歎息道:「這孩子討厭!明天僱個奶媽,她打發遠點,免得你這麼受罪!」她母親點點頭,但沒説什麼。

  過了幾天,露沙她母親懷抱裡了,那個奶媽,是鄉下來,她梳著像蟬翼頭,兩道細縫小眼,上唇撅起來,露著牙齦。

露沙見她,,躲娘懷裡不肯仰起頭來。

後來那奶媽拿了許多糖果和玩物,勉強她哄去。

但到了夜裡,她依舊要找娘去,奶媽只把她摟懷裡,拍著,唱催眠歌兒,她哄睡了。

  露沙因為時吃了母親優抑乳汁,身體十分,況且那奶媽,她有時哭了,奶媽不理她,這時她靈魂,感到世界和冷刻了。

她身體一天不如一天。

到三歲了她不能走路和説話,並且頭上生了許多瘡疥。

這可憐小生命,沒有人注意她了。

  那一年春天,鳥兒全都唱著,花兒全都含笑著,露沙小哥哥綠草地上玩耍,那時露沙得病,關閉一間廂房裡。

她病勢時候,她母親絕望了,傳染,她走到露沙牀前,看著她面龐説:「唉!怎變成這樣了!……奶媽!我這裡孩子多,不如她抱到你家裡去治吧!能抱回來,就算了!」奶媽想回去看看她小黑,當時收拾起來,到第二天早晨,奶媽抱著露沙走了。

她母親不免傷心流淚。

露沙搬到奶媽家裡第二天,她母親生了個小妹妹,從此露沙不但她母親懷裡,並且她母親心裡了。

  奶媽家,離城有二十里路,是個環山繞水村落,她屋子,是茅草和黃泥築成,一共四間,屋子前面有一座竹籬笆,籬笆外有一道小溪,溪隔岸,是一片田地,碧綠麥秀,風吹著如波紋湧漾。

奶媽丈夫是個農夫,天天田地裡做工;家裡有一個紡車,奶媽女兒銀姊,天天它紡線;奶媽小女兒小黑和露沙歲。

露沙到了奶媽家裡,病減輕,不到半個月完全好了,便是頭上瘡結了痂,從前那面孔,現在變成紅黑了。

  露沙住奶媽家裡,整整過了半年,她忘了她父母,以為奶媽便是她親娘,銀姊和小黑是她姊姊。

朝霞幻成畫景,成了她靈魂安慰者,斜陽影裡唱歌牧童,是她良友,她這時精神身體十分煥發。

  露沙回家時候,四歲了。

到六歲時候,隨著她父母做官去,後事情我知道了。

  宗瑩説到這裡止住了。

露沙只是怔怔地回想,雲青喊道:「你看那海水放金光了,太陽到了正午,我們回去吃飯吧!」她們隨著松蔭走了一程到家了。

  這一個暑假裡,松林,和無言海流,這五個女孩子點染得十分,她們對著白浪低吟,對著激潮高歌,對著朝霞微笑,有時對著海月垂淚。

暑假盡了,那天夜裡月望時候,她們黃昏時拿著簫笛來了。

露沙説:「明天我們進城去,這海上風景,只有這一次賞受了。

今晚我們要看日落和月出……這海邊上雖有幾家人家,但和我們混熟了,縱晚點回去不要緊,今天總要才是。

」大家。

  西方紅灼灼光閃爍著,海水染成紫色,太陽足有一個臉盆大,蓋著黃色雲,有時露出兩道來,彷彿大神怒睜兩眼,向人間狠視,但沒有幾分鐘那兩道紅線化成一道,那彩霞和彗星散西北角上,那火盆太陽到了水平線上,一霎眼那太陽如獅子滾繡球,打個轉身沉向海底去了。

天上露出淡灰色來,只在西方還有些五彩餘輝閃爍著。

  海風吹拂宗瑩散髮上,如柳絲輕舞,她倚著松柯唱道:
  我登芙蓉峯兮,
  白雲阻其去路。

  我摯綠蘿俊籐兮;
  懼頹巖而踟躇。

  傷煙波蕩蕩兮;
  伊人何處?
  叩海神應兮;
  唯漫歌以代哭!
  接著歌聲,是一陣簫韻,其聲嚶嚶似蜂鳴羣芳叢裡,其韻溶溶落花流水,提激起有如孤鴻哀唳碧空,但一折後轉和緩水滲灘底嗚咽不絕,後音響杳,歌聲起道:
 「臨碧海對寒素兮,
  何煩紆縈心!
  浪滔滔波蕩蕩兮,
  傷孤舟之無依!
  傷孤舟之無依兮,
  愁綿綿而繫!」
  大家了歌聲催眠,無言,便是那作歌宗瑩,只有歎餘音,空中蕩漾罷了。

  她們搬進學校了。

暑假裡生活,只能在夢裡夢見,回想中想見。

這幾天她們是無精打採。

露沙每天只在圖書館,一張方桌前坐著,拿著一支筆,痴痴地出神,看見同學走過來時,她人家分析起來。

同學中有一個叫松文她面前走過,手裡拿著信,含笑看著,露沙她走後,她印象中提出,層層地分析。

過了半點鐘,抽去筆套,一冊小本子上寫道:
  「一個體面女郎,她時時向人微笑,多呵!只有含露的荼蘼能比擬她。

但是和笑容,她讀到情人來信時才可以看見!這時正像含露的荼蘼了,並且像斜陽燻醉玫瑰,呢!」她寫到這裡有一個同學她面前走過。

她放下她小本子,換了宗旨寫那含笑松文了!她那個後來同學分析起來。

這個同學姓酈,她一級中年紀——四十歲了——她拿著一堆書,皺著眉走過去。

露沙望著她背影出神。

歎一聲,拿起筆來寫道:「她是四十歲母親了,——她兒十歲——她拿著先生發講義——二百餘頁講義,細細地理解時,她想起她兒來了。

」她那時皺緊眉頭,合上兩眼,任那眼淚講義濕透,不能止住她傷心。

  先生們説:「她是可佩服學生。

」我只得這麼想,不然她那皺眉峯,惹起我:我要想到:「人多麼傻呵!因為不相干什麼知識——於一張破紙文憑,精神完全犧牲了……」一陣吃飯鐘響,她放下筆,圖書館出來,她一天生活如是,同學們説她有神經病,有幾個同學她起個綽號,叫「著作家」,她每逢聽見人們嘲笑她時候,只是微笑説:「算了吧!著作家談何?」説完這話,頭不回地跑到圖書館去了。

  宗瑩喜歡和同學談情。

她每天上課之外,坐在講堂裡,和同學們説:「人生,情。

」她們同級裡有兩個人,一個叫作蘭香,一個叫作孤雲,她們兩人要,然而打架。

她們時候,手挽著手,頭偎著頭,地談笑。

或商量兩個人做衣服,什麼樣花邊,或者做鞋,打別,使無論什麼人一見她們,知道她們是頂要朋友。

有時預算星期六回家,誰到誰家去,她們説到時候,手舞足蹈,合唱起來。

這時宗瑩要拉著玲玉説:「你看她們多呵!人若沒有感情,不能生活了。

情是滋潤草木甘露,要想開花,用要情汁來灌溉。

」玲玉悄悄地談論著,我們級裡誰有情,誰有真情,宗瑩笑著答她道:「我看你多情,——沒情露沙了。

她相信人,我們她説情,她要笑我們。

她見地實。

」玲玉懷疑著笑説道:「嗎?……我相信露沙無情,你看她多喜歡笑,多喜歡哭呀。

沒情人,感情不應這麼易動。

」宗瑩聽了這話,一回,道:「露沙這人奇怪呀!……有時候她鬧起來,誰,及至靜起來,誰不理躲起來了。


  她們一天到晚,只要有閒時候,如此談論,同學們她們起了綽號,叫「情迷」,她們笑納拒。

  雲青整天理講義,記日記。

雲青姊妹多,她們家庭裡組織了一個娛樂會。

雲青全份精神集中這裡,下課時候,除理講義,抄筆錄和記日記外,做簡章和寫信。

她性情極圓和,無論於什麼事,不肯吃虧,而且是出名。

同級裡每回開級友會,或是愛國運動,她雖熱心幫忙,但叫她出頭露面,她答應。

她唯一推辭説:「家裡不肯。

」同學們能原諒她,説她家庭,她可憐;不能原諒她,冷笑著説:「是個薛寶釵。

」她有時聽見這種嘲笑,呆呆坐在那裡。

露沙若問她出什麼神?她悲抑著説:「我只想求人瞭解真不容易!」露沙聽慣看慣她這種語調態度,冷冷地答道:「求人瞭解?説便是自己有時瞭解自己呢!」雲青聽了露沙話,安適了,埋頭做她工作。

  蓮裳和他們四人級,她學是音樂,她每日練琴室裡彈琴,便是操場上唱歌。

」露沙現出形狀道:「來不及,説得愛人家嗎?」玲玉有些惱了,兩頰緋紅説:「露沙頂忍心,我要哭了!我要哭了!」説著眼圈了,露沙説:「得啦!得啦!和你鬧著玩呵!……我縱無情,但於你愛,好不好?」玲玉雖是哈哈地笑,眼淚隨著笑聲滾了下來。

説這些意思話,有什麼處呢?來吧!來吧!操場玩去吧!」她跑到操場裡,跳上鞦韆架,隨風上下翻舞,弄得一身汗她下來,她目的,只是。

她憎厭學哲理人,所以她和露沙她們不能一處,只有假期中,她們聚會幾次罷了。

  她們學校裡生活很,差不多沒有什麼事情發現。

到了第三個年頭,學校裡因為愛國運動,罷課。

露沙打算到上海讀書。

開學時候,同學們來了,一個露沙,雲青、玲玉、宗瑩感十分,雲青抑抑能耐,當日寫了一封信給露沙道:
  賜書及宗瑩書,讀悉,離愁恨,思之痛,言,露沙!千絲萬縷,何訴説?知惜別之不免,悔歡聚之多事矣!悠悠不決學潮,茲告一結束,今日始行補課,同堂相見,問及露沙,上海去。

局外人不勝吾四人憾,況身受者乎?吾不欲聽其問,不忍筆於此以增露沙愁!所幸吾儕志行,他日共事社會,雨重逢,作昔日之遊,話別情,傾積愫,且喜所期不負,則理想中樂趣,今日離愁恨有成;何惜今日之一別,以致?雲素作積極語,是自慰,勉以是為露沙慰,知露沙離羣,總難恝然於心。

姑以是作無聊之極想,耐味榆柑可。

  今日校中開學式,一種氣象,令人受,露沙!所謂「別時見時」。

吾不能如太上忘情,奈何!得暇多來信,餘言續,順頌康健

  雲青寫完信,意緒懶散,這學潮後,雜亂無章生活裡,只有煩紆,那守時刻司打鐘僕人,一天打十二回鐘,但課堂裡零零落落,只有三四個人上堂。

教員走上來,四面找人,但窗外一個人影沒有。

院子裡只有垂楊那學生教員,點頭。

玲玉、宗瑩和雲青三個人,只是在操場裡閒談。

這時秋涼時候,天空如洗,黃花滿地,西風爽棘。

一羣羣雁子南飛,生趣。

她們不過談些解決學潮方法,前途可怕,後來她們談到露沙了,玲玉説:「露沙走了,她前途未始。

只是想到人生聚散,如此易易,沒意思了,現在我們是做學生時代,肩上沒有責任,尚且要受種種環境支配,來投身社會,成了機械嗎?……」雲説:「人生精力,完了結束了,看透了倒值得愁前慮後呢?」宗瑩這時正在葡萄架下,看纍纍酸子,接言道:「人生是,但能不想可以苦了!」雲説:「只有做如此想。

」她們説著覺了,回到講堂去。

宗瑩桌上放著一封信,是露沙寄來,她撕開念道:
  宗瑩喜歡得跳起來,玲玉、雲青盡展愁眉,她們並且忙跑去通知蓮裳,預備迎露沙。

  露沙到那天,她們到火車站接她。

她東西交給底下人拿回去。

她們五個人走到公園裡。

公園裡吃過晚飯,社稷壇散步,她們談到暑假時叮囑到月望時,兩地看月傳心曲,誰想不到三個月,依舊同地賞月了!這種環境裡,她們依舊恢復她們天真本性了。

  她們談到人生聚散。

露沙感觸,述説她時朋友一段故事:
  「我九歲開始唸書,啟蒙先生是我姑母,我書房,她寢室套間裡。

我書桌是紅漆,上面只有一個墨盒,一管筆,一本書,桌子面前一張木頭椅子。

姑母每天早晨教我一課書,教完後,她書房門倒鎖起來,門後頭放著一把水壺,念渴了喝白開水,她走了後,我我書打開。

聽見院子裡妹妹唱歌,哥哥學貓叫,我爬到桌上站那裡,窗眼看。

妹妹笑,我由不得要笑;哥哥追貓,我心裡像幫忙一塊追。

我這樣站著兩點鐘覺倦,但聽見姑母腳步聲,爬下來,很規矩地坐在那裡,姑母一進門,正顏厲色地我道:『過來背書。

』我哪裡背得出,認認得。

姑母怒極,喝道:『過來!』我哀哀地哭了。

她拿著皮鞭抽了幾鞭,然後地説:『十二點背不出,不用想吃飯呵!』我這時恨這本破書了。

但為要吃午飯,拚命地念,僥倖背出來了,混了一頓午飯吃。

但是唸了一年,一本《三字經》還唸完。

姑母恨了,告訴了母親,我責罰了一頓,從此不教我唸書了。

我好像赦死囚,興極了。


  有一天我正在妹妹做衣服玩,聽見母親叫我説:「露沙!你一天在家裡唸書,,妹妹引壞了。

我現在送你上學校去,你若改,人趕出來,我不要你了。

」我聽了這話,怕,放聲大哭。

後來哥哥我抱上車,送我到東城一個教會學堂裡。

我邁進校長室,心裡跳起來。

我小生命裡,是第一次看見藍眼睛、高鼻子外國人,況且這校。

我哥哥和她説:「這小孩是我妹妹,她,請你不用客氣地管束她。

那是我們全家所感激。

」那校長我看了半天説:「哦!小孩子!你應當聽話,我學校裡,要守規矩,不然我這裡有皮鞭,它能責罰你。

」她説著話,把手牆上一捺。

聽見「琅琅!」一陣鈴響,走進一個中國女人來,年紀二十八九,這個人校得多,她走進來和校長鞠了個躬,並説話,聽見校長叫她道:「魏教習!這個女孩是到這裡讀書,你她帶去安置了吧!」那個魏教習拉著我手説:「小孩子!我來!」我站著不動。

兩眼望著我哥哥,好似求救。

我哥哥瞭解我意思,安慰我説:「你這裡唸書,我過幾天你。

」我知道無望了,只得勉勉強強跟著魏教習到裡邊去。

  這學校學生,是些鄉下孩子,她們有穿著打補釘藍布褂子,有的頭上紮著頭繩,見了我不住眼地打量,我心裡彷徨,。

這生疏新環境裡,覺得好似繫舟,前途命運不可定呵,中不知走了多少路,見魏教習領我走到樓下東邊一所房子前站住了。

手輕輕敲了幾下門,那門「呀」一聲開了。

一個女郎戴著蔚眼鏡,兩頰嬌紅,眉長入鬢,身上穿著一件月白色長衫,微笑著魏教習鞠了躬説:「這那新來小學生嗎?」魏教習點點頭説:「我她交給你,一切事情要你留心照應。

」説完又回頭對我説:「這裡規矩,小學生初到學校,應受大學生保護和管束。

她名字叫秦美玉,你應當叫她姐姐,聽她話,知道事情可以請教她。

」説完站起身走了。

那秦美玉拉著我手説:「你多了?你姓什麼?叫什麼?……這學校規矩,外國人是,你應事事小心。

」她説著,已有人我鋪蓋和衣物拿進來了。

我這時覺得,怎麼這屋子裡面有牀鋪呵?後她牆壁上木門推開了。

裡頭放著許多被褥,另外有一個牆櫥,便是放衣服地方。

她告訴我這屋裡住五個人,這木板上睡覺,此外,有一張方桌子,是五個人公用地方。

我看見過這種生活,彷彿到了一個所在,事事覺得不慣。

並且那些大學生,正顏厲色地指揮我打水掃地,我在家做過,況且年齡,怎麼能做得來。

不過做,到煩難時候,只有痛哭,那些同學我,有的説:「這孩子沒出息!」有的説:「管管她好了。

」那些沒有同情刺心話,使我,後來是秦美玉有些不過意,撫著我頭説:「好孩子!別想家,我玩去。

」我擦乾了眼淚,她走出來。

院子裡有鞦韆架,有蕩木,許多學生那裡玩耍,其中有一個學生,和我差不多,穿著藕荷色洋紗長衫,我含笑地望,我覺得她同學,可近,我不知不覺和她熟識了,我過秦美玉和她牽著手,走到後院來。

那裡有一棵白楊樹。

底下放著一塊搗衣石,我們並肩坐在那裡。

延伸閱讀…

現代解夢全書

主要單字A1->A2

這時黃昏時候,晚霞,綴成幔天紅罩,金光閃射,正映我們兩人頭上,她問我道:「你會唱聖詩嗎?」我搖頭説「會」,她低頭半晌説:「我會唱幾首,我教你一首好不好?」我點頭道:「!」她地唱了一首,歌詞我記不得了。

只是那聲韻,嬌鶯低吟,春燕歌,到如今腦海。

我們正在玩得有味,聽一陣鈴響,她告訴我吃晚飯了。

我們依著次序,走進膳堂,那膳堂地窖裡,一間房子,兩旁開著窗户,從窗户外望,平地上所種杜鵑花開得,迎著殘陽,動目。

屋子中間排著十幾張方桌,桌兩旁放著木頭板凳,桌上當中放著一個綠盆,盛著白木頭筷子和黑色碗,此外排著八碗茄子煮白水,每兩人吃一碗。

桌子東頭,放著一簸籮棒子麵窩窩頭,黃騰騰好似金子顏色,這是我吃過,秦美玉我拿了兩塊放在面前。

我拿起來咬了一口,有點甜味,但是嚼嘴裡,,至於那碗茄子,知道是什麼味道,,想來既沒有油,鹽放多了,我肚子餓,但我拿起筷子勉強吃了兩口,嚥不下,心裡,那眼淚點點滴滴流窩窩頭上了。

那些同學見我這種情形,有誹笑我,有談論我,我彷彿聽見她們説:「小姐派頭倒,但為什麼不吃廚房飯呢?」我那時知道這學校飯是分第,有錢廚房飯,沒錢吃廚房飯,我只疑疑惑惑知道她們説什麼,怔怔地看著飯菜垂淚。

直等大家吃完,散了出來。

我這一頓飯後,心裡覺得受了,這一夜翻來覆去,無論如何睡不著,看那月光,樹梢上移到我屋子窗欞上,移到我枕上,直至月光充滿了全屋,我入夢,聽見那四個同學呼聲雷動,感,那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下來了。

直到天,這迷迷糊糊睡了。

  第二天飯菜,依舊是不能下箸。

那個小朋友知道這消息,到吃飯時候,她家裡送來菜,撥了一半我,我吃了一頓飽飯,這種捱了兩個星期,才略覺習慣些。

我因為這個小朋友待我,因此。

直到我家裡搬到天津去,我離開這學校,我小朋友回通州去了。

後我十三歲了,我小朋友十二歲,我們進公立某小學校,後來她因為想學醫處去。

我們五六年不見,想不到前年她到北京來,我們得歡聚,不過現在她走了——聽説她和人結婚——很不得志,得了肺病,來能否見,説了。

  「你們説人生聚散有嗎?」露沙説完,不住聲地歎息。

這時公園遊人散盡,大家有。

趁著光散步出園來,僱車回學校去。

  露沙上海回來後,宗瑩和雲青、玲玉,覺高興。

這時候她們下課後,工作時候很少,總是四個人拉著手,芳草地上,歌談。

説到時,哈天撲地地狂笑,説到淒楚時籲歎,脱不了孩子氣,什麼是人生!什麼是!不過嘴裡説説,苦趣一點沒嚐到呢!
  光了,過了半年,不解事露沙、玲玉、雲青、宗瑩、蓮裳,接二連三都捲入愁海了。

  第一個便是露沙,她幼年時受冷刻環境薰染,養成脾氣,而她天性於感情,所以她個智情不調和人。

她認識那青年梓青時,正在學潮當兒。

天上飄著鵝毛片白雪,空中風聲,她奔波道途,只顧怎麼開會,怎麼發宣言,和那些青年聚在一起,討論這一項,解決那一層,她預料到這一點,因而生出。

  梓青是個青年,他議論徹底,會議席上,他大喜説話,但他論文,露沙歡讀他作品,心流溝裡,她和他不知打通了,因此地通信,交誼,變為同道。

這時露沙生趣勃勃,從前態度,融化許多,她每天上課外,便是到圖書館看書,看到有心得,她或者作短文,和梓青討論;或者寫信去探梓見解,這個時期裡,她思想有,並且她開拓研究哲學,前慒慒懂懂態度改了。

  有一天正上哲學課,她拿著一枝鉛筆記先生口述話。

那時先生講人生觀問題,中間有一句説:「人生做什麼?」她聽了這話,思潮激湧,停了手裡筆,聽不見先生繼續講些什麼,怔怔地盤算,「人生做什麼?……牽來牽去,想到戀愛問題上去,——青年男女,好像是一朵含苞未放玫瑰花,顏色足以安慰自己,誘惑別人,芬芳氣息,足以滿足自己,迷戀別人。

但是等到花了,葉枯了,人家棄置,自己憎厭,花木不能躲時間空間支配,人類是如此,那麼人生做什麼?……有什麼可做?戀愛是嗎?青春時愛戀,愛戀後怎麼樣?……不是和演,到結局無論,總是呵!並且愛戀花,襯著葉子,如何跳出這可怕圈套,一輩子呢?……」她想,後來弄得不得主意,吃飯吃,有時端著飯碗拿著筷子出神,睡覺睡,半夜三更坐了起來發怔,於痛哭了。

  這一天下午,露沙正犯著這哲學病,梓青來了一封信,裡頭有幾句話説:「枯寂人生未免太調了!……唉!什麼時候得甘露潤澤,我空漠心田,開朵花呢?……只有膜拜『愛神』,求她憐憫了!」這話和她思想,正犯了衝突。

交戰了一天,無結果。

到了這一天夜裡,她勉勉強強寫了梓青回信,那話處處露著彷徨矛盾痕跡。

到第二天早起看看,自己覺得。

撕了,結果寫了幾個字道:「來信收到了,人生不過爾爾,也罷,也罷,幾十年全都完了,管他呢!且隨遇而安吧!」
  潑露沙,此了!消沉了!於人間時而信,時而疑,神經敏鋭,閒步到中央公園,看見鴨子鐵欄裡游泳,她想到,人生和鴨子地不,地;人生做什麼?聽見鸚鵡叫,她想到人們和鸚鵡,刻板地説那幾句話,一樣不能跳出那籠子束縛;看見花落葉殘便想到人末路——死——彷彿天地間只有愁雲佈,悲霧,無一引起她世界,弄得精神衰頹。

  露沙命運是如此。

雲青悲劇同時開演了,雲青來於世界是。

她目的想作一個教育家,她願意到鄉村地方——綠山碧水——所在,召集些鄉村孩子,地培植她們,完成果樹,於露沙那種自尋態度,表示。

  這天下午她們在校園葡萄架下閒談,同級張君,拿了一封信來,遞給露沙,她們圍攏來問:「這是誰信,我們看得嗎?」露沙説:「這是蔚然信,有什麼看不得。

」她説著信撕開,抽出來念道:
  宗瑩説,「這個人我們上次公園遇見嗎?……他,抱著捆講義,睡椅子上看,……他託你什麼事?……露沙!」
  露沙沉吟不語,宗瑩追問了一句,露沙説:「不相干事,我們説我們吧!時候,我們得看點書。

」這時玲玉和雲青正在那唧唧噥噥商量星期六照像事,宗瑩招呼了她們,來到講堂。

玲玉到圖書室找書預備作論文,她本要雲青陪她去,露沙攔住説:「宗瑩要找書,你們倆何去。

」玲玉捨了雲,和宗瑩去了。

  露沙叫雲青道:「你來!我有話和你講。

」雲青答應著出來,她們柳蔭下,一張凳子上坐下了。

露沙説:「蔚然信你看了覺得怎樣?」雲青懷疑著道:「什麼怎麼樣?我懂你意思!」露沙説:「沒有什麼!……我説了想你至於惱我吧?」雲説:「什麼事?你説就是了。

」露沙説:「他信裡説他十分,你猜為什麼?……精神寄託,打算找個志同道合女朋友,安慰他靈魂枯寂!他於你十分信任,從前和我説過幾次,要我先容,我怕碰釘子,直到如今説過,今天他來信,追問,我説了,我想他人格,你總信得過,做個朋友,不是問題是不是?」雲青聽了這話,一時沒説什麼,了半天説:「朋友不成問題,……但是知道我父親意思怎樣?我回去問問再説吧!」……露沙想了想答道:「也好吧!但希望!」她們談到這裡,聽見玲玉講堂叫她們,下説,回到講堂去。

  露沙幫著玲玉找出《漢書·藝文志》來,混了些時,玲玉和宗瑩伏案作文章,雲青拿著一本《唐詩》,怔怔凝思,露沙叉著手站玻璃窗口,聽柳樹上夏蟬不住聲地嘶叫,心裡地,無精打采地坐在書案前,書看,字寫。

孤雲正外頭進來,撫著露沙肩説,「怎麼犯毛病啦,眼淚汪汪是什麼意思呵!」露沙滿腔,她一語道破,禁不住,爽性伏桌上嗚咽起來,玲玉、宗瑩和雲青圍攏來,安慰她,玲玉問她什麼難受,她只是搖頭,她説出具體事情來。

這一下午她們四個人無言,各人歎息各人,這種情形,絕不是頭一次了。

  冬天到了,操場裡和校園中沒有她們四人影子了,這時她們生活只在圖書館或講堂裡,但是圖書館是看書地方,她們不能談心,講堂人多,到時,她們躲櫛沐室裡,那裡有頂洋爐子,她們圍爐而談,毫無妨礙。

  最近兩個星期,露沙於宗瑩態度,懷疑。

宗瑩來是笑容滿面,喜歡談説;現在不然了,鎮日坐在講堂,手裡拿著筆一張破紙上,畫來畫去,有時玲玉説:「做人呵!」露沙覺得她這種形態,不是無因。

這一天第二課教員請,露沙了宗瑩到櫛沐室談心,露沙説:「你有什麼事嗎?」她沉吟了半天説:「你怎麼知道?」露沙説:「知道,……你自己覺得,其實誠於中形於外,無論誰瞞不了呢!」宗瑩低頭無言,過了些時,她對露沙説:「我告訴你,但請你守秘密。

」露沙説:「那啦,你説吧!」
  我前幾個星期回家,我母親對我説有個青年,要我求婚,父親和母親意思,歡喜他,他相貌很漂亮,學問,但一件他是個官僚。

我志趣你是知道,和官僚結婚多討厭呵!而且他交際,保沒有規則行動,所以我不能決定。

我父親生氣,他説:「現在女孩子,眼裡哪有父母呵,吧!我不能你,不過我覺得這是個機會,我作父親有你留意責任,你若自己錯過了,那不能怨人,……我看那青年,是不可多得人才,來有科長希望……,我他這一番話説得覺堪,我當時一夜閤眼,我心裡恨什麼這麼,若果要父母犧牲,我唸書進學校。

只過我六七年前小姐式生活,早晨睡到十一二點起來,看看不相干閒書,作兩首讕調詩,滿肚皮佳人才子思想,三四德觀念,那麼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,我遵守,沒有什麼了!現在既然進了學校,有了知識,叫我屈伏這種不化威勢下,怎麼辦得到!我犧牲一個人不要緊,其奈良心上過不去,你説?……」宗瑩説到傷心時,淚珠兒地滴下來。

露沙倒弄得有主意了,只得想法安慰她説:「你不用,天下沒有愛子女父母,他不忍十分你……」
  宗瑩垂淚説:「事多呢!豈止這一件。

你知道師旭寫信我嗎?」露沙道:「師旭!是不是那個青年?」宗瑩道:「是。

」……「他頭一封信怎麼寫?」露沙如此地問。

宗瑩道:「他提出一個問題和我討論,叫我答覆,而且寄來一篇論文叫我看完交回,這是使我回信原因。

」露沙聽完,點頭歎道:「現在社交,第一步討論學問名,那招牌是堂皇得,你和他討論學問時,他進一層,和你討論人生問題,從人生問題裡渲染上許多悲抑感情話,打動了你,然後戀愛問題可以應運而生了。

……是作戲,所幸局人總是一往情深,不然豈不味同嚼蠟!」宗瑩説:「什麼事不是如此?……做人只得些罷了。


  她們談著,玲玉來了,她她們做出嬌痴樣子來,似笑似惱地説:「啊喲!兩個人像煞有介事,……不理人家。

」説著歪著頭看她們笑。

宗瑩説:「來!來!……我頂愛你!」一邊説,走,過來拉著她手。

她坐在宗瑩旁邊,將頭靠她胸前説:「你愛我嗎?……嗎?」……「怎麼!」宗瑩應著她手上吻了一吻。

露沙冷冷地笑道:「名不虛傳,情迷碰到一起有這麼些做作!」玲玉插嘴道:「咦!世界上你頂沒有愛,一點愛人家。

」露沙現出形狀道:「來不及,説得愛人家嗎?」玲玉有些惱了,兩頰緋紅説:「露沙頂忍心,我要哭了!我要哭了!」説著眼圈了,露沙説:「得啦!得啦!和你鬧著玩呵!……我縱無情,但於你愛,好不好?」玲玉雖是哈哈地笑,眼淚隨著笑聲滾了下來。

延伸閱讀…

海濱故人- 維基文庫,自由的圖書館

笑話集錦

雲青找到她們處來,玲玉不容她開口,拉著她走,説,「走吧!去吧!露沙一點愛人家,還是你好,你愛我!」雲青遲疑地説:「走嗎?……!」回頭她們笑道:「這是怎麼回事?……你們走嗎……」宗瑩説:「你走好了,我們來。

」玲玉走後,宗瑩説:「玲玉真多情,……我那親戚若果能娶她,福氣!」露沙道:「!你那親戚現在怎麼樣?你這話玲玉説過嗎?」宗瑩説:「我那親戚美國回來了,玲玉方面我説過,有希望吧!」「哦!聽説你那親戚前和另外一個女子訂婚,有這事嗎?」露沙接著問。

宗瑩歎道:「可不是嗎?現在正在離婚,那邊執意不肯,來麻煩日子有呢!」露沙説:「這不成問題,……只是玲玉和你親戚有否發生感情可能,倒是個問題呢?……聽説現玲玉家裡正在介紹一個姓胡,不知什麼結果。

」宗瑩道:「地再説吧!現在下堂了。

底下一課文學史,我們去聽聽吧!」她們走向講堂去。

  她們四個人後走到成人世界去了。

前無憂無愁環境,一天一天消失。

感情花,如荼如火地開著,温馨色香,使她們迷戀,使她們嚐到愛滋味,同時使她們瞭解意義。

  這一年暑假,露沙回到上海去,玲玉回到蘇州去,雲青和宗瑩留在北京。

她們臨別末一天晚上,了住學校裡,兩張木牀合併起來,預備四個人聯牀談心。

傍晚時候,她們殘陽餘輝下,唱著離別歌兒道:
  潭水桃花,故人千里,
  離歧情深懸,
  兩地思量心!
  何時重與聯襟?
  願化春波送君來去,
  天涯海角相尋。

  歌調,她們聲音,直至,露沙歎道:「十年讀書,得來只是,知識誤我,我誤知識?」雲青道:「無聊!記得我時候,看見別人讀書,十分羨慕,心想我若能有了知識,不知怎樣,若果知道有知識,世界不相容,我讀書了。

」宗瑩道:「誰説不是呢?拿我個人生活説吧!我幼年時候,沒有兄弟姊妹,父母十分溺愛,進學校,請了一個位老學究,教我讀《毛詩》、《左傳》,閒時學作幾首詩。

一天不出門,什麼是世界我知道,覺得依賴父母過我無憂無慮生活外,沒有思想,那時別人或者看我可惜,於覺得我可憐,我自己倒一點覺得。

後來我有一個親戚,講些學校生活,及各種常識我聽,不知不覺中我引到路上去,從此覺得自己生活,樣樣,千方百計和父母要求進學校。

進了學校,人生觀完全變了。

不容於親戚,不容於父母,一天一天覺得自己孤獨,什麼,什麼無聊,發明瞭。

……豈不是知識誤我嗎?」她們三人談話,使玲玉受了刺激,呆呆地站鞦韆架旁,一語發。

雲青無意中望見,撇了露沙、宗瑩走過來,拊她肩上説:「你怎樣了?……有什麼嗎?」玲玉是無言,搖搖頭回過臉去,那眼淚撲簌簌滾了下來。

她們三人打斷了話頭,拉著她到櫛沐室裡,她拭乾了淚痕,談些話,恢復了原狀。

  到了晚上,她們四人睡牀上,不住地講這樣説那,弄到四點多鐘睡著了。

第二天下午露沙和玲玉乘京浦晚車離開北京,宗瑩和雲青送到車站。

火車頭轉動時,玲玉忍不住嗚咽起來。

露沙生性,她遇到時候,總是笑,笑夠了,事情過了,她回想著垂淚。

宗瑩雖喜言情,但她哭。

雲青於什麼事,好像動心樣子,這時對著去露沙、玲玉,只是怔怔呆望,直到火車出了正陽門,連影子不見了,她歎著氣回去了。

  這期中,雲青有一天接到露沙一封信説:
  雲青接到這封信,受了刺激,了兩天兩夜思維,仍不能決定,她只得打電話叫宗瑩來商量。

宗瑩問她於蔚然本身有無問題,雲青答道:「我向來沒有和男子們交接,我覺得男子可以相信很少,至於蔚然人格,我信仰,不過我向來理智於感情,這事結果,若是,那麼倒什麼,若果我父母以為應……或者親戚們有閒話,那我一輩子,報答他情義,叫我勉強屈就是做不到。


  宗瑩聽完這話,沉想些時説:「我想你本身若是沒有問題,那麼可以示意蔚然,叫他託人你父母提出,嗎?」雲青道:「只有這麼辦了,……唉!真無聊……」她們商量,宗瑩就回去了。

  傍晚時候,蘭馨來找雲青,談話之間,提到露沙。

蘭馨説:「我前幾天聽見人説,露沙和梓青發生戀愛了,但梓青結婚了,這事來怎麼辦呢?」
  雲青怔怔地看著牆上風景畫出神,歇了半天説:「這或者是人們謠傳吧!……我看露沙至於這麼!」
  「咦!你不要説這話,……固然露沙是明白,至於上當,但梓青婚姻是父母,本沒有愛情可言,他縱於露沙要求情愛,真理説並不算不道;不過社會上要説閒話罷了。

……露沙最近有信嗎?」
  「有信,於這事,她説過,但她主張,怕至於會隨和梓青結婚吧?她向來主張精神生活,將來發生結婚事情,有機會。


  「她近年來,社會上有發展機會,還是結婚,不然埋沒了可惜……你寫信是勸她努力吧!」
  她們談著,一陣電話鈴響,是雲找蘭馨説話,打斷了她們話頭,蘭馨接了電話。

孤雲要約她公園玩去,她於是辭了雲青到公園去。

  雲青她走後,坐在廊子底下,,覺得:「人生,像露沙那種看得破人,不能自拔!宗瑩不用説了……便是自己不免宛轉因物!」雲青正在遐想時候,見聽走進來説有客來找爺,雲迴避了,到屋裡看了幾頁書,上來收拾睡下。

  第二天早晨。

雲青起來,她父親叫她去説話,她走進父親書房,見她父親皺著眉道:「你認得趙蔚然嗎?」雲青聽了這話,心跳血漲,囁嚅半天説:「聽見過這人名字。

」她父親點頭道:「昨天伊秋先生來,還提起他,我覺得這個人懦弱了,而且相貌,」一邊説著,看著雲青,雲青只是頭無言。

後來她父親道:「我於你希望,你應努力預備些英文,來有機會,到外國走走才是。

」説到這裡,站起來走了。

  雲青怔怔望著窗外柳絲出神,覺有情緒,縈繞心田,到書案前,伸紙染毫寫信給露沙道:
  雲青寫完信後,到姑媽家找表姊妹們談話去了。

  露沙京回到上海後,和玲玉雖隔得,相見,每天陪了母親兄嫂姊妹談話,獨坐書齋,看書念詩。

這一天十時左右,郵差送信來,一共有五六封,有一封是梓青信,內中道:

  露沙接到信後,感到萬種,那信翻來覆去,看了無數遍,直到能背誦了,她是不忍收起——這是她常態,她生平喜思量,每逢接到朋友們來信,總是這種情形——她悶悶不語,後滴下淚來。

本想寫回信,蔚然來找,露沙勉強拭乾眼淚,出來相見。

  這時是黃昏了,西方艷陽餘輝,正射玻璃窗上,玻璃窗反折過來,照蔚然臉上,微紅而兩頰,有淚痕。

露沙地問道:「現在怎麼樣?」蔚然淒然説:「知道什麼,這幾天心緒,要想到西湖,或蘇州跑一趟,於走不開,人生乾燥了!」露沙只歎了一聲,彼此緘默有五分鐘,蔚然問露沙道:「雲青有信嗎?……我寫了三封信去,她有回我,知道怎樣,你若寫信時,我問問吧!」露沙説:「雲青前幾天有信來,她叫我勸你另外打主意,她叫你失望……她那個人做事十分,可佩服,不過自己犧牲了!……你她怎樣呢?」蔚然道:「我於她是如一,不過這事並不是勉強得來,她若不肯,作罷,但請她不要以此介介,保持從前友誼好了。

」露沙説:「是呀!這話我和她談過,但是她説避嫌疑起見,她只得和你,便是書信擬隔絕,等到你婚事後,和你繼續前此友誼……我想雲青心算苦了,她於你無情,不過她了父母意見,寧可犧牲她一生……説到這裡,我想起今年春假,雲青、玲玉、宗瑩、蓮裳,我們五個人,天津住著。

有一天夜裡,月色花影廝並,紅浪碧波,掩映鬥媚。

那時候我們坐在日本神壇草地上,談衷心,提起這話,雲説於你無論如何,抱歉,因為她緣故,不知使你精神上受多少創痕,……但是她木石,所以如此原因,不願受人皆議罷了。

後來玲玉就説:這沒有什麼訾議,現在不得從前,婚姻自由本是,有什麼忌諱呢?雲青當時受了感動,道:「吧!我現在多管了。

叫他去進行,能成也罷,不成也罷!我只能順事,至於後奮鬥,我沒有如此魄力——而且鬧起來,與家庭及個人都覺得説來聽……當日我們談話雖僅此而上,但她態度可算得瞭。

我想你如果有決心非她不可,你可以待時機。

」蔚然點頭道:「提好了。


  蔚然走後,玲玉蘇州來,邀露沙明天陪她到吳漆去接劍卿去。

露沙留她住在家裡,晚飯後閒談些時,睡下了。

第二天早晨五點多鐘玲玉睡中,悄悄下了牀梳好了頭。

這時露沙起來了,她們收拾好了,到六點半。

乘車到火車站,開車才有十分鐘買了車票,車上有坐位。

玲玉臉車窗坐著,早晨艷陽射她那淡紫色衣裙上,無比,襯著她那似笑非笑雙靨好像綠叢中紫羅蘭。

露沙她怔怔望著,好像那裡猜謎。

玲玉回頭問道:「你想什麼?你這種神情,襯著一身雪羅衣,像那寶塔上女石像呢!」露沙笑道:「算了吧!知道你今天興頭,打趣我呢?」玲玉露沙説得了。

回過頭去,佯為不理。

  半點鐘過去了,火車吳淞車站。

她們下了車,到泊船碼頭打聽,那隻美國來船,有兩三個鐘頭進口。

她們海邊堤上坐下,那堤上了碧綠青草。

海濤怒嘯,綠浪澎湃,但四面寂寥。

草底鳴蛩,抑抑悲歌外,沒有其他音響和怒浪駭濤相應和了。

  兩點多鐘後,她們回到碼頭上。

見許多接客人,擠滿了,往海面一看,遠的一隻海船,開著慢車冉冉而來。

玲玉叫道:「船到了!船到了!」她們往前擠了半天。

站了一個地位,半天,那船攏了岸。

鼓掌歡聲和呼喚笑聲,充溢空際。

玲玉怔怔船上望著,望來望去見劍卿影子,十分彷徨。

等到許多人下了船,見劍卿提著小皮包,下船來。

玲玉走向前去,叫道:「陳先生!」劍卿忙放下提包,握著玉手道:「哦!玲玉!我了!你來?那一位是你朋友嗎?……」玲玉説:「是!讓我你介紹介紹,」回過頭對露沙道:「這位是陳劍卿先生。

」陳先生道:「這位是露沙女士。

」彼此相見過,到火車站上車。

玲玉問道:「陳先生行李安置了嗎?」劍卿道:「託付一個朋友了,我們可到上海暢談日呢!」玲玉無言,頭含笑,一塊絹帕疊來疊去。

露沙聽劍卿縷述歐美的風俗人情。

到了上海,露沙託故走了,玲玉和劍卿到半淞園去。

到了晚上,玲玉回到露沙家時,住了一夜,第二天早上就回蘇州。

  過了幾天,玲玉寄來一封信,邀露沙北上。

這時候是八月天氣,風涼露,黃花遍地,她們乘八月初三車北上。

路上玲玉告訴露沙,這次劍卿她求婚,不能堅執了。

現在雙方求家庭通過,露沙因問她劍卿離婚手續辦沒有。

玲玉説:「劍卿説,不成問題,因為那個女子有信應允他。

不過她家人,但婚姻本是兩方結合,第三者出來勉強,並且那個女子到英國留學去了。

……不過我總覺得有些對不住那個女子罷了!」露沙沉吟道:「你倒什麼不住她:不過劍卿什麼條件要和這女子離婚呢?」玲玉道:「因為他們定婚時候,並不是直接,其間第三者介紹,而那個介紹人,後來劍卿知道了,當時氣得要死,寫信回家,要求家裡他離婚,而他家庭,去信責備了他一頓,他想來想去沒有辦法,只有自己出馬,當時寫了一封信那個女子,陳説利害。

那個女子倒明白,答應了他,並且寫了一封信她家人,意思是説,婚姻大事,本應兩個男女,自己做主,父母所不能逼,現在劍卿既覺得和她,中他離異語。

不過她家人,十分,不肯訂婚證退,所以前此劍卿我求婚,我不肯答應。

……但是這次他地哀求,我無法了,只得答應了他。

我們有事業安慰,於這些事可。

」露沙點頭道:「人世禍福不可定,能遊嬉人間不是上策呢?」
  玲玉同露沙到北京後,中學裡擔任些鐘點,這時她們畢業了。

雲青、宗瑩、露沙、玲玉北京,只有蓮裳到天津女學校教書去了。

蓮裳天津認識了一個姓張青年,他們發生了戀愛,今年十月十號結婚,她們到天津去參與盛典。

  從天津回來後,露沙態度,見消沉了。

悶悶不語,玲玉和雲青勸她到公園散心去,露沙只是搖頭拒絕。

人們每提到宗瑩,她淚盈眼簾,萬狀!有一天晚上,月色如水,幽景絕勝,雲青打電話邀她家裡談話,她勉強打起精神,坐了車子,不到一刻鐘到了。

這時雲青正在她家土山上一塊雲母石上坐著,露沙因上了山,並肩坐在那塊方石上。

雲説:「今夜月色,本打算約玲玉、宗瑩我們四個人,談,可恨劍卿和師旭她們倆伴住了不能來——想想朋友交頭,情感,相依命,到了結果,一個一個風流雲散了,回想往事,恨多餘!怪不得我妹妹笑我。

我真是太相信人了!」露沙説:「世界上事情,本來過爾爾,相信人,結果固然不免孤零,相信入,不是感到世界呢?總而言,求安慰於善變化人類,可靠,我們是覺悟,求慰於自己吧!」露沙説完心酸,月怔望,雲青覺得十分,歇了半天,歎道:「從前玲玉老對我説:同性愛和異性愛是沒有,那時我駁她這話,她氣得哭了,現在怎麼樣呢?」露沙説:「何止玲玉如此?便是宗瑩最近有信對我説:『十年後同退隱於西子湖畔』呢!那一句是可能話,若果相信她們話,我們後路只有失望而自殺罷了!」
  她們談到夜深靜,仍不想睡。

後來雲青母親出來招呼她們去睡,她們勉強進去睡了。

  露沙失望經驗裡,得到念頭,便是於信仰梓青,覺淡漠多了。

這一天星期六,七點多鐘時候,梓青打電話來邀她看電影,她拒絕去,梓青覺得她態度得奇怪。

當時沒説什麼,第二天來了一封信道:
  露沙看完這封信,心裡像萬弩齊發,痛不可忍,伏枕上嗚咽悲哭,一面自恨自己了!人世謎打不破,一面覺得不住梓青,使他傷感到這步田地,智情交戰,不休,但她天性本富於感情,至於平日故曠達主張,過一種無可如何呻吟。

到了這種關頭,情所勝了,況她生平主張精神生活。

她有一次蓮裳一封信,裡頭有一段説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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